纪老三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果然是纪家的族老,向着自家人……都认错了,还要怎么样?纪老三想笑:“若不是我每年交五两银子给族中,不知各位长辈,是否会逼着纪老大给我认错?”纪家族老面面相觑,脸色不约而同的沉了一下。老三这孩子真是不懂事。他们这么多长辈过来,已经很给他面子,了偏偏还揪着不放……“老三,你这话说的无趣,我们此番前来,是不想让你们兄弟二人伤了和气!你看你……怎么想得那么偏!”“是啊,老三,凡事别做的太过,做人留一线,日后好相见!”“这次是你大哥说错了话,让他道个歉,你们兄弟二人,莫要伤了和气!”纪老三冷笑一声:“各位长辈说得好听,可真要是做事公道,就不会只劝我一人。这银子我交得也心凉,不如以后这银子我自己留着,也好过平白受气。”他倒要看看,这帮人到底是不是真有他们自己说的那么清高!众族老一听这话,顿时急了。这纪老三虽说只是个普通农户,但他家的田肥,每年交的银子可是族里一笔不小的收入。族老中最年长的二舅老爷忙说道:“老三啊,你莫要冲动。尤其是除族可是大事!你忘了吗?你爹在世,怎么规劝你们兄弟三个!你难道连他的话都不听了吗”爹?这些人就会拿爹来压他!可若是真听爹的,为何纪老大老二不听!纪老三抿了口茶悠哉悠哉:“舅老爷?我只说我每年不交银子,何时说我要除族了?”啥?众人皆是一愣,银子不给了,也不除族了?“老三,这银子又不是给我们的,那是给祖宗的!”“是啊老三……这可不行,这可是对祖宗不敬。”纪明珠在旁边听笑了:“哈哈,我爹又不是纪家的孩子,你们自己家的祖宗,你们怎么不给银子?”纪家族老们被纪明珠这话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。他们一直以祖宗之名压迫纪老三交钱,却没想到被纪明珠指出漏洞。二舅老爷恼羞成怒,指着纪明珠道:“小孩子家家懂什么,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!”纪老三将女儿护在身后,沉着脸说:“我闺女说的没错,我虽姓纪,但也是靠自己双手劳作才有今天。这银子交与不交本就该由我决定。我今天将话放在这里!你们不让我除族,无非就是惦念我每年都要交银子给族中修缮祠堂,如今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兄弟和气。那好,我不除族了,银子我也不给了,可行?”这怎么能行?若是纪老三不给了,他们就得想办法凑银子!一想到每年都要交几百铜板,纪家族老就忍不住心痛。三舅老爷只是一个劲喝茶不语。“舅老爷,你说句话啊!”他抬头看了一眼众人:“二哥在这儿,我不好说!”二舅老爷脸色阴沉的厉害。老三一向爱和稀泥,这会儿怎么不吭声了。他轻咳嗽一声:“人老了不中用了,老三你劝吧!”三舅老爷轻叹一口气:“我不劝,孩子说的对,本来也不是纪家的血脉,你们又何必拿老祖宗压人家!”“三舅,话怎么能这么说!”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,他紧皱眉头:“纪三~你别忘了,修缮祠堂是你自愿交的,族中从来没有逼你,更何况,当初是因为你爹出事。你跟族人们拿了银子,才主动交的银子。难道不是为了感激族人吗?”感激?或许一开始是有的。可随着年岁越来越大,他才明白那些人当初的眼神,根本不是同情,心疼,而是看好戏……纪老三扯了扯嘴角:“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,我爹当时需要三两银子。
我记得二叔你给了我十三个铜板吧?”不错!男人抬了抬头!“虽然不多,也是一番心意!”心意?纪老三心中发凉,他把他当一条狗使唤,十三个铜板让他磕了十三个响头,一枚一枚铜板丢在地上,混着泥水,他发疯一般在泥里寻找。或许那时太担忧爹,根本来不及细想那是份羞辱……“我爹的医药费一共三两,是我一头一铜板嗑来的,你们纪家所有族人,我后面双倍返还。更何况……纪家一共二百八十口人,我一共磕了一百四十八个头,换来的一百四十八个铜板。连买一副棺材的钱都不够。谈什么医药费!这些年我感激你们,族中有事我从不落下。谁家帮忙我也是第一个顶上。更何况,这修缮祠堂的银子,也不是每年都要五两。二叔或许不记得了。那我提醒提醒二叔,这五两不是我要出得,是那年收成不好,你们不愿意出,于是拿当初磕头换来的铜板,口口声声说族中对我恩重如山!“逼迫”我拿出来的。”他一字一句,让众人都瞪大了眼睛。啥?一百四十八个铜板?三舅老爷也颤抖着手回看他:“不是三两?”他哑声问道。三两?那是纪新华知道了,给他凑的!那会儿纪家在被陷害,自己过的都不如意!还是凑了三两给他。这次银子虽然来的有点晚,可也给了他爹风光体面的下葬!“三两?是我一个朋友借给我的。三舅老爷可以问问他们,我是不是一共就拿了四家的铜板!并且双倍还了!”众人纷纷对视一眼。你家没借?我家也没借啊?我以为你家借了!原来……他们说在嘴边的恩情,是一百四十八个铜板。饶是二舅老爷,脸也有点红了……“不……不说这个,咱们不是来让老大道歉的吗?”纪老大都听的瞪大眼睛,一百四十八个铜板?一百四十八个响头?他……他不由得想起爹没得那日,他们早早准备好棺材,那日是个暴雨天,老三迟迟不来,他们就在爹床边吐槽了起来。明明爹最疼爱老三,可临终前,也来的这么晚!爹听着他们的话,眼神慢慢黯淡,最后咽下一口气,老三从雨幕冲进来,怀里抱着东西,整颗头都是血。雨顺着伤口不停往下淌,他看不清面前的东西,直接撞在了柱子上。又是哗哗的血往下流。他和老二也没忍心再说什么,只是告诉他爹走了。年少时,到底是还有几分情谊的。老三双眼瞪直,血红的仿佛要出世的魔童。“爹,去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