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众卿可有本奏?”九月上旬,随着秋闱试科举之期的结束,奉天殿中终于再度迎来本月首度大朝会。随着朱标发问。六部中,负责试科举诸多事宜的礼部自然首先出列。当然,这些事不虞李善长亲自奏报,他也看不上这点微末之功,脸的机会自然是能争则争。礼部同品的郎中一共有四个,大家的能力和品级都差不多。虽然如今朝廷职缺基本满溢。但平时不多在奉天殿露露脸,等到有升职机会的时候谁知道你是谁啊。“启奏殿下,迄今为止,大明各省府试科举已基本结束,招录名单已呈送朝廷,制备成册。”“此外,大同,北平,苏州等地受身籍顶替影响的考生已然验明正身,向应天府进发,准备再考。”“只是如今,应天府中落榜的考生对此颇有微词……”“微词?是何微词?”“是否登报?”龙椅上的朱标饶有兴致的开口发问。倒不是对应天府里落榜的应考读书人的微词感兴趣,而是感兴趣有没有什么人在这背后做文章。如果登报,大概是没有的。阴谋诡计,最怕的就是见光。但若是阳谋,这事就有意思了。监国的这些时日,朱标的见地,手腕,能力都在上涨,最需要一个对手或是突发事件来验证他的成长。就算一时不查或是失利,还有一个造孽的小舅子能给他兜底不是。听着朱标的发问。出列的礼部郎中愣了愣,又很快回神道:“只是些许考生质证试科举机制公平的牢骚,下官已令人布告,禁止这些读书人无故非议国策了。”“为何要禁止?”“刑部尚书,我朝有禁止言论的律法呼?”面对朱标的问询,刑部尚书果断出列答道:“大明律中,从未有限制言论之条陈。”开玩笑。别说没有,就是有也要趁着太子殿下有意的时候把它废了。若是读书人不许议政,他们这些做官的不就得更加紧着点自已的嘴巴了。出面奏报的礼部郎中此刻已僵在当场。他怎么也没想到,自已这好不容易露脸的机会,竟然能变成这么大一个篓子。好在朱标本没有借题发挥敲打的意思。这种非议无论是堵是疏,到头来都会有人不满意。即便是公开考核,让这些读书人阅卷亦是如此。因为他们关心的根本不是试科举的制度公平与否,他们关心的是自已没有上榜。如果他们能上榜,能做官。科举的制度公平与否对他们而言根本无关紧要。所以最好的办法其实是抛出一个新的“铒”,将这些心中有怨的读书人的注意力转移开来。这才是朱标诘问礼部郎中,朝廷可有禁止读书人议政制度的缘由所在。“诸卿,读书人非议之事,尔等以为该如何处置为好?”
虽然心中已有腹稿。但朱标没忘记在常升那儿学到的政治手段。朝廷不该是皇帝的一言堂。否则不是大治就是大祸。如何能把自已想要达成的目标通过见朱标还是那副开诚布公,不随意处罚人的态度,群臣也相信他所言以律治国的决心,遂畅所欲言。毕竟只是安抚一下读书人。就算再有惊人之语,也捅不出什么大篓子不是。于是,六部五寺百官皆有出言。但所述之意,林林总总不过两策。一是复考,补录。二是不补录,而是报纸布告,将这批考生能复考的原因推给各地的考官,转移矛盾。这二者显然都不符合朱标的初衷。于是乎,他将目光投向了一直位列百官之首,闭目养神的李善长。“韩国公以为呢?”身为礼部尚书,科举之事本就是在其管辖范畴之内。虽然试科举是太子笼络天下读书人的手笔。但科举一开,礼部的含权量大大增加,无论是影响力还是地位都水涨船高,平白得了这么大好处,只让你当嘴替,揣摩好我的心思,替百官出个主意,不过分吧。要么说李善长能当百官之首呢。虽说他的能力与当年的刘伯温不能相比,但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,论能力的全面,见识广阔以及揣摩上意,舍得听见朱标的点名发问,李善长只略一思索,便会意的出面道:“太子殿下,臣以为,考生心中有怨,合该安抚,以示圣恩。”“但试科举已然结束,除却被身籍顶替的考生,其他人无有资格补录再考,否则亦是对大明各省考生的不公。”“可天下没有完美无缺之制。”“臣遂以为,考生心有不忿,何不以其他的方式再行考察,再派国子监祭酒及六部郎中等去往考察,若真有沧海遗珠,大胆举荐,也不失为一桩佳话。”见李善长说到了点子上。朱标两眼微眯,也就没有计较他这番谏言中掺杂的私心。朝廷推广市科举的意图很明显,就是渐渐取代裙带关系严重的举荐制。而李善长这个方法,显然是为举荐制留下了一个后门。但此刻他也不好一言否决。“既如此,那就令礼部在应天府中专寻一地,布告天下读书人,准予在此地议政议学,不因言获罪,由国子监及礼部联合经营。”“但,大明务实。”“议政也好,议学也罢,不倡导空谈之风。”说着,朱标作沉思状。揣摩了一会,才像是替李善长拾遗补缺道:“往后每月,礼部,国子监可准备些考题预览,朝廷也会专门筛选些不涉机密的六部时政政令问政于此,每旬更换考题。”“考生自愿参考。”“每三月,集召每旬考生头三甲,开一场辩赛,最终三甲,头甲可入国子监,或同试科举中榜考生。”“其余二甲三甲,可入国子监旁听。”“诸卿以为如何?”“殿下圣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