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睁大眼睛看着青年，似乎不敢相信从小被他带大的青年敢于如此激烈反抗他的决定。
ldquo再小的孩子也有长大的时候啊helliphellip清水，从你这股勃发的气势上看，你已经算是合格的武士，足以继承你清水家家名，可惜，武士时代已经结束了啊helliphelliprdquo男人欣慰又悲哀的想到。
看着青年目光与他倔强对视，男人眼眶有些发酸，但他死死咬紧牙关抵抗住这种软弱的表现，眼睛也瞪的越来越大，呼吸粗重得仿佛可以把屋顶的稻草吹走。
用木棍稳住微微晃动身体，男人强行压抑住情绪，用有些瓮声瓮气的低沉声音教训道：ldquo我们死了更没人照顾家里！好，抛开所谓武士大义helliphellip我问你，你会偷吗？你知道哪些人能偷哪些人不能招惹吗？偷到了东西，你知道去哪销赃吗？就算得手一百次，哪怕一次失手被抓，你知道哪些萨摩出身的警察会怎样说吗？rdquo
男人用木棍ldquo梆梆rdquo的敲着青年的额头，语气逐渐严厉道：ldquo他们会说lsquo果然会津出窃贼，一群只会让女人上战场，自己偷偷跑掉的家伙helliphelliprsquo你难道愿意承受这种侮辱吗？rdquo
ldquo加藤哥，这次我不想再逃了，与其饿死，不如拼死一战。rdquo任由木棒敲在头上，清水泪流满面，抽泣道：ldquo当初就当全城玉碎与那些叛逆决死helliphelliprdquo
ldquo闭嘴！rdquo加藤声音发颤，带着一丝哽咽，ldquo咬着牙也要活下去，吞下血和泪也要活下去！只要活着，活着，就有机会向那些叛逆复仇！rdquo
加藤扔掉木棒推开清水，把铜钱一枚枚收拢起来，掏出怀里准备买饭的三个铜钱，一起穿在麻绳上系好，恭恭敬敬递到空山一叶身前。
空山一叶静静看着这一切。
从下船到现在也不过是区区几个时辰，却仿佛身处两个天地一般。
一个由灯红酒绿，衣冠楚楚的绅士们组成，即便相对ldquo贫寒rdquo的福泽也可以品茶饮酒，吃西餐吃到发腻，每日的工作是谈论民生社稷、国家大势；一个是充满厮杀与挣扎，为了一餐饱饭不惜与他拼命的世界。
在这个世界，没有温和的学者，没有威严的官员，没有带着香甜气息的少女；有的只是满眼的狰狞与残破，只是满鼻的腐朽和恶臭。
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helliphellip
空山一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，对举到面前的铜钱视而不见。
加藤见状，也不出声，只是一动不动躬身举钱，画面就此定格了很久。
ldquo嘎吱rdquoldquo嘎吱rdquo一阵风把房顶半掀起来破木板吹得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，空山一叶这才回过神。
看了一眼依旧纹丝不动的加藤，空山一叶缓缓道：ldquo武功不错，又何至于此。rdquo
ldquo过奖了，远不如阁下，请收回您的钱。rdquo加藤面无表情，只暗暗松了一口，知道眼前这位做绅士打扮又提着长刀的大高手并没有追究的意思。
ldquo钱你拿着吧，我并不需要这些。rdquo空山一叶
什么？！那你大老远的追来是吃饱了撑的helliphellip不对！一定对我二人有所企图。
图的肯定不是外物。房子是村民废弃的，里里外外也只有一些茅草和竹子制作的东西，无非是蓑衣草鞋，竹筐扁担，且手工技术粗陋的令人发指，全部加起来也不值helliphellip他瞟了瞟空山一叶脚上锃光瓦亮的皮鞋。
那么helliphellip加藤心念急转，顿时警觉道：ldquo阁下，我们二人只学过一些粗浅防身之术，无法胜任刺客杀手之类的工作。rdquo
空山一叶哑然，他呵呵一笑：ldquo放心，我想杀谁还从未借过他人之手。rdquo
ldquo你究竟要做些什么！rdquo清水忍不住爬了起来，抹掉泪水硬邦邦的开口质问，他对这位追踪了他们一路的ldquo怪人rdquo没有任何好感。
ldquo钱并非白白给你们，带我熟悉一下这里，算作雇佣的费用。rdquo
听了空山一叶的话，两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，这种要求还真是让人奇怪helliphellip需要雇佣向导，横滨城里有的是，一天也不过三、五十文而已，何苦大老远的来找他们。
ldquo那好吧helliphelliprdquo加藤毕竟老成持重，知道无法拒绝空山一叶的要求，最好的办法是先应下再看看情况，ldquo从明日开始算吗？我们去哪座旅舍寻您？rdquo
ldquo旅舍？rdquo空山一叶眨了眨眼，ldquo既然雇佣了你们，当然吃住都算你们的，你们吃什么我便吃什么，你们住哪里我便住哪里。rdquo
加藤一个趔趄，手中铜钱掉落在地，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。
年轻人清水更是被空山一叶这句话噎得满脸通红，不可置信的指着空山一叶，ldquo你、你，你打算穿成这样躺在茅草里吗？rdquo
ldquo有何不可？rdquo
这人是疯子mdashmdash加藤、清水同时想到。
空山一叶推开在发愣的加藤，脱下鞋子迈步走进房间，寻了一块稍微干净的地板，收拢茅草盘膝坐在上面，ldquo你们不是要吃晚餐吗？快去买来，走了这么久的路，我也有些饿了。rdquo
加藤忧心忡忡带着钱出去买饭，清水看了一会闭目养神的空山一叶，也不敢上前搭话，生怕哪句话惹得这人不高兴又会提出点奇奇怪怪的要求helliphellip
抓耳挠腮的坐了一会，最终还是决定不再理会空山一叶。他偷偷掀开一角地板，把钱放在下面，用茅草仔细掩盖住，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屋子。
过了好一会，清水提着两只硕大的竹筒走了进来，看来应该是去附近的小溪去接水。
一阵忙碌后，屋中地炉升起了篝火，让已经昏暗下来的房间变得有了些许人气。清水抓着一大把不知名的草根，用手揪成一段段扔进靠近火堆的竹筒里。
ldquo你这是在干什么？rdquo空山一叶好奇。
ldquo煮茶。rdquo
ldquo煮helliphellip茶？rdquo看着清水手中的草根，空山一叶有些诧异。
ldquo是啊，这位老爷，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喝得起茶叶吧？rdquo清水嘲弄的一笑，ldquo这里什么都缺，唯独不缺满地的茅草，拔起来洗净晒干，草根可充饥，草杆可保暖，这也是老天对我们这些人为数不多的恩赐了。rdquo
空山一叶默不作声。
清水嘲弄的一笑：ldquo我不知道你找上门来是何目的，不过反正我们早已一无所有，随便你怎么做吧。rdquo
ldquo你有未婚妻。rdquo
ldquo你！rdquo清水气的咬牙切齿，起身怒视空山一叶，但见到空山一叶依旧是那副平淡表情，他又愤然坐下，一边恶狠狠盯着空山一叶，一边用力撕扯着草根。篳趣閣
ldquo加藤武功不错，可算得上高手。rdquo沉默持续了一会，空山一叶再次开口道。
好像终于找到了让青年感到骄傲的话题，清水马上自豪的回道：ldquo加藤大哥可是我们会津第一高手，沟口一刀流传人，十七岁便拿到免许皆传的天才剑客。rdquo
ldquo那你的武功为何如此差劲。rdquo空山一叶淡淡问道。
ldquo你这helliphelliprdquo清水额头上青筋直跳，他很想质问一下空山一叶：你连我出手都没见过，怎知我剑术强弱？
但响如蛙鸣的空腹让他冷静了下来，他揉着瘪瘪的肚皮，恨恨看着空山一叶，反驳道：ldquo你知道什么！我武功当初也很强！rdquo
ldquo在同辈之中。rdquo他又解释一句。
ldquo只不过后来鹤城被攻陷，我们出来流浪，连肚子都填不饱，哪来的精力练剑，加藤大哥曾经也夸赞我是天才的helliphelliprdquo清水声音越来越低，双眼望着火苗，暗淡的眼神哪怕在火光照耀下也没有任何光彩，显然对未来已经彻底失去信心。
ldquo现在早已不是剑术称雄的时代了。rdquo门外，加藤的脚步声响起，他勉强抱着一大包还冒着微微热气的食物走了进来。
ldquo加藤大哥！你总算来了。rdquo清水一把扔掉草根，起身小心翼翼托着加藤带来的大包，用脚扫开地板上稻草放到上面。
借着火光，空山一叶看到那包食物上几个整整齐齐的铅字mdashmdash《横滨每日新闻》，原来是用报纸包裹来的。
清水咽着口水急匆匆拆开报纸，伸手就想去抓里面的饭，却被加藤拦住，ldquo我们不是蛮夷，用手抓饭成何体统，去拿碗筷来！rdquo
ldquo嗷～rdquo清水一声哀嚎，ldquo我们都多久没吃过饭了，哪来的碗筷。rdquo但敌不过加藤严厉的目光，虽然极其不情愿，还是恋恋不舍的起身从院落中抄起半截粗粗的竹子，提着一把满是豁口但被打磨得异常光亮的柴刀，准备现场制作。
ldquo还请稍等片刻。rdquo加藤俯身对着空山一叶致歉道。
空山一叶摇了摇头，ldquo不必这么麻烦，把竹子扔过来。rdquo
ldquo啊？rdquo清水疑惑的看了一眼空山一叶，顺着加藤目光，看到那把长刀正稳稳的放在空山一叶身边，并没有出鞘的意思。
什么嘛！还以为会像那些剑客传奇中一样，我抛过去他就会ldquo刷刷rdquo几下，在空中把竹子削成竹碗，看样子他是不准备这样做了。仅仅隔着一个火塘，我把竹子扔过去，他的刀最快也只够拔出来而已。
清水内心吐槽，随手把竹子抛给空山一叶。
果然，小时候那些说书人的故事也只是故事，哪有那么厉害的人嘛helliphellip额！
他不知道空山一叶是如何拔刀的，只看到长刀划出一道半圆击中竹子，但竹子并未被斩断，而是在空中被刀背稳稳定住，刀光在他眼前竖着闪几下，又横着闪几下，竹碗和竹筷便出现在空山一叶手中。
残余的竹子从空中掉落进火堆，溅起一蓬火星。
空山一叶一手横举刀身，一手托碗筷，在摇曳的火光中如神佛一般凛然。
清水揉揉眼，长着嘴巴使劲吸气，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helliphellip
ldquo好剑术！rdquo加藤拍腿起身，朝着空山一叶恭恭敬敬鞠了一躬，没有半分不情愿。
这不是下位者对上位者不情愿的敬意，而是剑术高手对剑术大前辈的膜拜！
ldquo不算什么。rdquo空山一叶把碗筷抛到清水怀中，轻描淡写的说到：ldquo就算是这小子，专心修炼这招几年，也能做到，砍柴而已。rdquo
ldquo前辈谦虚了，清水一辈子也练不成这招。rdquo不要说清水，就算他自己也做不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