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我等到第二节课下课,和当天值日的学生换了室外扫除的任务,决定假装清扫,实际上翻墙出去看看。
听着操场上学生的吵闹声,我站在围墙底下装模作样挥舞着扫帚,心里计算着实际的逃跑路线。从当前的位置出发,我全力奔跑的话只用十分钟就能到他家里,敲门进屋,找到他。
但我又迟疑了,如果他只是在家睡懒觉呢?
如果他是家里有事呢?
如果他就是单纯懒得上学呢?
那我专门逃课去找他这件事就会显得——多余,主要是不符合我高中优等生的身份,我还没在高中逃课过呢,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。
就在我拿起扫帚又放下扫帚的犹豫时间里,我听见身后的树叶沙沙作响起来。起风了,我还没决定好要不要找他。
就在这时,一个纸团说轻不轻,说重不重地落在了我后脑勺上。
操。
谁?
我心里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,当场转身向后看,结果眼前的一幕和我脑海中的一段永恒回忆骤然重合了。
柳江正蹲在围墙上,背光,我看不清他的脸,但清楚地看到了阳光中从他白到极近透明的发丝上照过来,把所有的光送进我的眼睛里。
——等等,白发?
大概我的表情实在是太傻了,背光站在围墙上的柳江忽然跳了下来,我听见金属挂件碰撞在一起的叮当声,看到了他有一丝担忧的脸。
他问:“被砸傻了?”
我说:“你别动。”
他没动,我猛地伸手揪住了他的发根,成功换来他一声惨叫。
他捂着脑门连连后退,向我大吼:“你干什么?”
我的手还保持着举在半空的姿势,问他:“你不是说你不染了吗?”
我以为又是假发套呢。
他站直身子,我看到他脸都憋红了,他说:“我觉得还是换个造型好,昨天寻思一晚上,今早就去染了。”
说罢退后一步,两手各分出一只食指指向自己,问我:“怎么样?”
我张张嘴,终于把他染了白发的脸看清楚了。
大概因为是平视吧,上一次见到白发时的模糊没了,我非常清晰地直视了那张在许多个夜晚闪回了无数次的脸。
长眼裂,高鼻梁,不笑的时候会凶,笑起来又太软了,这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最适合他,因为看起来就像下一秒就要变成狐狸跑了。
他穿了件略长的罩衫,针织的,黑色的,里面是背心,贝斯包在他肩膀上挂着,像半边翅膀,他第一次穿什么来着?有点记不清了,但感觉上大同小异,甚至更好看了些。
树荫下,光斑落在他忽明忽暗的银发上,他比第一次看起来离我近些,无论是心理上,还是物理上。
我重新抬手,再次薅住他的发尖。
我问:“这头发尖怎么染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