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细细回想了一番考试的过程,忽然有了两个大胆的猜测。皇长孙迟迟不动笔,不是嫌考卷太难,而是嫌考卷太简单。以及他说的那句“就算赢了又如何,胜之不武,胜之不武”,不是在含沙射影简郡王,而是在说自己。若是没看考卷,会毫不犹豫地认为他过于嚣张自负。可看完后,众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——若他们有如此才华,指定比皇长孙更嚣张、更自负啊!皇长孙还是收敛了。晋王父子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,睿王与齐王的也不遑多让。早在秦王府时,二人便是大哥坚定不移的追随者。一则,晋王是长子。二则,胡贵妃出身尊贵。三则,晋王智勇双全,确实胜过其余弟弟良多。让晋王当太子,他们是服气的。而陆昭言嫡长贤一样不占,生母也只是个贱婢,何德何能凌驾到他们头上?说白了这是一种深深的嫉妒,他们自己是不会承认的。越来越多的大臣挤上前,想要一睹两位皇孙的考卷。先看到简郡王考卷的大臣,第一反应是判错了,如果这样的发挥只得了一甲四乙,五甲考卷得有多逆天?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!然后他们被集体啪啪打脸。两位皇孙已不是既生瑜何生亮的残忍,是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的碾压。平心而论,简郡王的考卷不差,真不差,几位阅卷官有多严苛,他们之中不少人是深有体会的。每个自家的优秀儿子都挨过几位大人的骂。真是山外有山,人外有人啊。白发苍苍、脊背佝偻的孟阁老捧着陆沅的考卷,老泪纵横:“凤采鸾章,凤采鸾章啊!此生得见此卷,死而无憾!”孟阁老是西南第一大儒,其在文人才子心里的地位不亚于巫山神女在苗疆百姓心目中的地位。梁帝认回孙子后,为了给陆骐铺路,第一个去请的老师其实是他。然而孟阁老以年事已高、体力不支、无法尽心教学,恐耽搁了郡王前程为由婉拒了。当时众人信以为真,而今看来,孟阁老恐怕是没瞧上啊!越来越多大臣围观让孟阁老当场失态的考卷,齐王与睿王被挤到了一边。晋王突然有些后悔了。早知如此,就不复核二人的考卷了。他捏了捏手指,刚压下火气,突然被一道魁梧的身影撞开。正要发怒,对方已经挤不见了。来人不是旁人,正是被叉出去的蒋国公。他不是故意撞晋王的。他动作要快,姿势要帅,混入百官之列,躲过梁帝法眼。晋王闭了闭眼,对一旁的太傅道:“太傅,为何连你也给了他甲?”“这……”太傅也为难啊。他批阅郡王考卷时,以为郡王赢定了,可当他看到皇长孙的考卷,才明白什么叫惊为天人。以他对同僚的了解,一定是四个甲上。自己若给了乙,反倒显得他故意压皇长孙的成绩。他不能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,害了自己名声。“实在是……”他欲言又止。
“实在是什么?”晋王淡淡说道,“实在是骐儿逊色太多?”太傅惶恐:“下官绝无此意!”陆昭言与明王、福王走了过来。太傅自觉退让一旁。六兄弟,大眼瞪小眼。陆昭言意味深长地唤道:“胜负乃兵家常事,大哥不必泄气。”明王笑着道:“是啊,大哥的儿子才输了两局而已,后面兴许就抽到渊儿不会的考题了呢?”杀人诛心。晋王的眼神冷了冷。齐王没好气地说道:“六弟,听你之言,只要是渊儿会的,骐儿就都会输了?”明王也是飘了,自信满满地说道:“这不明摆着吗?骐儿最擅长的就是学问,连学问都输了,还拿什么和渊儿比?”不待晋王几人反驳,他又立马接着道,“骐儿是个好孩子,在太子府时便日夜苦读,孜孜不倦,只可惜有些东西是讲天赋的。”不提此事还好,一提晋王府的脸更没处搁了。挑灯夜读的,干不过一个成日里招猫逗狗的,陆骐即使在皇宫“养伤”也不忘念书。若没这么干,兴许还能说近日养病、疏于学习云云。可眼下,真是找不到半个借口了!齐王气得想上前揍他,被睿王拉住了。睿王低声提醒:“四弟,别冲动,他就是激怒你动手,惹恼父皇。”明王是个混不吝的,六兄弟里挨揍最多,可他至少一半的揍都是拉了他和老四垫背的。人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,他杀敌八百自损一千,乐此不疲。齐王冷冷瞪了明王一眼:“搅屎棍!”明王挑眉:“哎,我好歹是根棍,总强过你们这些屎!”“你——”齐王炸毛。睿王眼疾手快地把人拽出了金銮殿。晋王冷静地看向了福王:“五弟,近日不怎么来大哥府上了?”“五哥现在是太子府的客人了。”明王完全忘了方才是如何与福王划清界限的了。福王顿了顿:“哦。”文臣们看到绝世考卷的心情,不亚于武将碰见一柄天下第一的兵器,一个个先前还体力不支的大臣,这会儿简直像打了鸡血。梁帝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,不疾不徐地问道:“众卿可还有异议——”“没有!”文臣们异口同声!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啧啧道:“太傅,糊涂啊!人家不去上你的课,你不会主动去请吗?错过这样的学生,你糊涂啊!”“就他那点儿本事,有什么资格收皇长孙做学生?”全皇城,也只有孟阁老敢如此贬损太傅了。谁让他曾教过太傅呢?孟阁老在一名小太监的搀扶下,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几步,对梁帝道:“陛下,老臣觉得,老臣或许还能再收个学生。”梁帝:“……”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。梁帝站起身,目视金銮殿,天子之威威震八方:“第二试,四书,陆临渊胜!”文官们齐齐拜倒:“陛下圣明——”武将们吹胡子瞪眼。最讨厌文邹邹的小白脸,会作点儿文章了不起啊,他们一拳一个,至于被捧到天上?